本帖最后由 李木匠 于 2022-11-30 15:34 编辑
井文化是一种静文化。它代表着洁净、清凉、宁静、安谧、祥和与井然有序。那一家一户的天井可谓是“辟乾坤于洞里,驻日月于壶中”。 江河穿行大地,以排山倒海之势冲破一切阻拦,可谓声势浩大,惊天动地。它长年累月地雕琢大地,改变着地球的面貌,从太空都可以看到它的支脉分布,堪称天地大手笔,气度不凡。人们尊称它们为“母亲河”。只是这些“母亲”只养育了人类的半数儿女。另有一半“没娘”的孩子全都得靠井水养活。 井水潜行地下,悄然渗透,不见踪迹,不辟路径,隐默聚水,酿成了半筒洁净甘甜。它几乎没有改动一切,唯独改变了自己,完成了它所预期的终极大净。每一口井都如同一只观世音净瓶,提供了人们所需的生命之水。 就水与土的关系而言,江河与水井似乎大相径庭。江河蛇形大地,水土固然紧密贴合浑然一体,但细细品量总觉得似乎还隐昧着一丝对立意味。堆土筑堤,管束着水;泥沙沉积,垫高了河床,给水带来了隐患;“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”听着就更像是矛盾的双方。但对井而言,“土”恰恰是它赖以求存、安身立命的依靠。正是由于土的阻挡才滋生出无数的细微孔隙,让水渗透滤过,汇聚了一掬清水。这土倒成了水的“超滤膜”、“过滤器”,成为井水净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,更何况没有土壁又哪来的井(井水又非“冰柱”,可以不倚不靠地竖在那里)。井呈献百益而无一害,其水不盈不竭,常年保持固定水位,人们只见江河泛滥成灾,却从来没听说过井会泛滥。 井水与河水一个静,一个动;一个隐身,一个显耀;一个由浊变清,一个由清变浊;一个服从表面物理,一个遵循流体力学。江河洪流再强势也可以拦挡(那三峡电站的拦河大坝就是明证),但你永远无法阻挡井的渗透之水。因为江河虽然壮阔,毕竟穿峡越谷,通路仅此一条;井之渗透虽然毫不起眼,但渗水的微细通道又岂止千条万条。正可谓:江流犹可断,井渗不可挡。故此,捞得丰功厚利之人,宁堵江河,不阻渗水。 井,孑然孤坐,虚空纳水,不附江河,不入湖海,无支无脉,无派无系,更且寒暑不枯,无关日月。 井,隐身静气,无惊涛骇浪之震撼,无汹涌澎湃之气势,无寒泉击石之玉声,无万马奔腾之潮涌。 井,寄身卑下,毫不显赫,隐清泉而不自诩清高,藏清冽而不自命高洁。它以比黎民百姓还要放低的身段供奉甘泉,以比孺子牛还要顺承地任人汲水,烧茶、煮饭、饮牛、灌田。 泸州笔架山有处小小“九龙瀑”,不过倾倒一脚盆水的水量,从上到下连续九级跌水就秀出一道风景。村前那座甜水井村民们家家户户连年累月川流不息地前来挑水,让一方父老祖祖辈辈地汲饮甘泉。湖南洞口县那座全国闻名的数千年大水井——“檀木古井”,井由天然石块围绕而成。这口井几千年来一直养育着这里的几千口人,灌溉着这里上千亩粮田。更兼此井水健体养身,檀木村还是个全国有名的“长寿村”。 井,乃是个体之水,它更像那些以个体方式从事工作的人们,如哲学思想家、理论科学家,以及艺术家、探险家、发明家。静如止水才可潜读,心如古井方可问学。每位思想家都是一口清澈渊深的井,汇聚了古今中外各种深邃的思想,而且掘得愈深,聚水愈丰,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。 井的静滤之水,很像思考者静虑之“思想”,后者乃是思想家所悟,最重纯澈深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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